月光下的雾凌花

11  杀青

在此之后，又经过了半个多月的紧张拍摄，卫庄和盖聂几乎同时进入杀青阶段。这意味着，整部剧进程也快要走完了。

到后来，盖聂和卫庄飙戏飙得有点疯魔，镜头前有张导和摄像机压着还算好的，出了镜就仿佛秦川与幽云附体，单独出现的时候，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说话都不敢大声。一旦他俩同框，周围的人更是个个沿着墙根走，只恨自己不透明。

阿凝给盖聂递了瓶水，小心翼翼道，“聂哥，待会儿就是最后一场了。之后的杀青宴你去……”

“卫庄去吗？”盖聂淡淡说道。

“……不去了，小瑾说他精神状态不好，要送他回去睡几天。”

“那我也不去了。”

“好。”阿凝点点头，又犹犹豫豫地开口，“聂哥你……”

盖聂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出刺耳的响声，但他也没顾及，径自走出了化妆间。

小瑾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卫庄的化妆间门口消消乐，不想头顶上出现了层黑云。

“聂哥——”小瑾忙拦住他，老母鸡似的伸出双手挡住化妆间的门。

“……你干什么？”盖聂皱眉，看着她满脸戒备，心情不太好了。

小瑾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想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聂哥您想干什么？”

“……我找卫庄。”

“庄哥在休息。”小瑾忙摆手求救兵，“最后一场戏他压力很大，说要睡一会儿。”

阿凝从后面追过来，“聂哥，让庄哥休息吧……”

“卫庄！”盖聂扬声道。

阿凝和小瑾几乎同时听出判断出，他想喊的是——“幽云”。

小瑾都快哭了，上次歇班的时候，这俩大神不知道怎么赶到一起了，这两人瞒着所有人，跑到影视城的一个商场天台上，对着吹了好几瓶轩尼诗，隔天为了找他俩，张导差点把影视城给掀了。

结果最后面对两个喝得烂醉的大男人，张导火也没了，只摇头叹气地说一句，“入戏太深。”

入戏太深，才会醉了都在流泪。

在小瑾心里，这戏的恐怖程度，直逼当初庄哥接的那变态杀手！

所以为了保护庄哥的安全！绝对不能让他俩再多见面。

“干什么？”卫庄打开化妆间的门，一头银色碎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带着不耐烦，一脸起床气要发不发的样子。

“……”

小瑾默默地让开了。他们都是大神，诸神之战，她等凡人岂可参与？

盖聂咽了口唾沫，扯出一个笑脸，“没什么，我……想问你去不去杀青宴。”

阿凝忍不住捂住脸，聂哥真是……

“不去！”卫庄焦躁地吼道，说着就要关门。

盖聂心里一慌，突然伸手要挡住门，“别！等一下。”

“聂哥！”

阿凝眼疾手快，一下用胳膊扒住了门，“嘶——”

“凝姐！”小瑾赶紧给她拽回来。

卫庄也赶紧把门开回去，着急道，“小凝，你干什么？”

阿凝赶紧把手收回来揉揉，干笑了两声，“没事没事！”

卫庄瞪着盖聂。

盖聂现在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他完美地融合的秦川的人设和经历，虽然现在剧本多少让他有点回转，但是他跟幽云之间的羁绊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行为与思考。

他现在想的是，还有一场戏就要杀青了。他马上就要和幽云永别了，永别……

不行！他……不能没有幽云！

如果要怪罪，大概都要归咎于创造他们的人。

《见血封喉》的作者秦无悔十分信奉一句话，来自一位她崇拜的老漫画家，“想写成功的友情，那就写一段爱情，然后强行说他们是友情，这样就能营造出最深的羁绊。”

秦无悔大大将这句话践行得十分彻底，但是她没想到会碰到这样两位完全入戏的演员，直接略过她乱七八糟的剧情，奔着人设就去了。

即使现在，她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故事，被如何真实得演绎了出来。

盖聂缓了缓，然后看着阿凝。

阿凝挥挥手臂，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盖聂转身回了化妆间。

卫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悲痛莫名。秦川……

盖聂摸出手机，微抖着手打开了QQ，点进了储存消息已经有99+的聂卫小窝。

【聂卫小窝】

小小一只耳朵：有人吗？

大花袍袍：有，小耳朵？你终于又冒泡了？

小小一只耳朵：袍袍……我现在……不太好。

大花袍袍：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疑问】

聂卫痴汉：怎么了小耳朵？【摸头】

盖聂打字的手都有点抖，他现在，必须，立刻，确定点什么，不然他会冲出来抱住卫庄，亲吻他，或者殴打他，或者更严重……他可不想在娱乐圈闹出这样的丑闻！

【聂卫小窝】

小小一只耳朵：我……

闪电一样的树獭：唔？

盖聂：“……”是她！闪电！小枯！

【聂卫小窝】

小小一只耳朵：闪电大大，最近产粮了吗？

闪电一样的树獭：产过了，不知道你看了没有，在群文件里。

深深深不见底：！！！小可爱要吃粮！视频还是文？我最近高产哦！玛莎拉蒂来一辆？

小小一只耳朵：都要！深深大大尽管拿粮砸我！【谢谢】

最爱深深的千年：【压缩包】一个月新粮打包，不谢。

盖聂迅速解压，首当其冲地是大花袍袍的萌图。

盖聂“……”了十秒钟后，“噗嗤”一下子乐了，那是什么？旺仔牛奶的广告吗？搞笑萌啊！

然后是闪电大大的文，名为【一日】，是一篇古风架空的温馨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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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深处，山涧水流如泄，幽禽浅吟，虎啸鹤鸣。

盖聂洗完衣服，不紧不慢地抖开，酿晒在竹架上。看着一排排洗净的衣物，盖聂恍然发觉少了一件衣物。

卫庄的那件黑色大氅。

盖聂在山涧这头洗衣，卫庄在另一边钓鱼，姿态随意自在，鱼篓内已有几条大鱼扑腾地欢快。鱼漂起伏，卫庄收线，见是条小鱼，取了鱼钩扔回水里。

“小庄。”

“嗯？”卫庄没有回头，鱼钩又重新放上饵食落回水中。

盖聂走过来伸手扯住卫庄衣襟，意义不言而喻。

“盖聂！”卫庄放下鱼竿，声音低沉。

“小庄，鬼谷没有外人。”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卫庄说话一向霸气，能跟卫庄正常对话的好像只有盖聂。

……但是似乎，盖聂也常常拿卫庄没办法。而卫庄又经常被盖聂呛声。

从少年相识开始，两个人就没有谁说动过谁。

比如洗衣服这件事，卫庄曾经三令五申叫盖聂不要动他的黑色大氅，结果盖聂依旧如故。

谁叫这个鬼谷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做家务，衣服脏了不洗怎么穿。叫卫庄自己洗还不如直接请织女再做一件。于是卫庄的大氅依旧被盖聂揉虐。粗糙马虎的针脚在大氅上缝过，逼格立刻从高端霸气跌落成了乡村农民。

盖聂第一次把缝好的衣裳递给卫庄时，卫庄铁青了一张脸，手指在鲨齿上拂过几遍，终究是没有让它出鞘给盖聂梳脖子。反正那件衣服卫庄是不会再穿了。

鬼谷百年来的威武霸气绝对不能在他卫庄手上丢了这仅剩的半边面子。

啊哈，你问为什么只剩有一半，那一半早就被盖聂大叔当成包子皮裹肉馅吃了。

虚名而已，盖聂从不在乎。

在他看来，衣服不过是用来蔽体保暖的，什么款式，哪种衣料，在他看来都没有何分别。

反倒是卫庄平日里穿着那身大氅在他面前游走令他苦恼，盖聂是真的很想扒下。黑色耐脏也不是穿半个月不洗的理由。

谁也不能说动谁，便只能开打。两人动手都有分寸，没有用上剑，而是单纯以手上功夫比斗。

二者的拳脚功夫皆不弱，又熟悉彼此，手间擒拿翻飞，盖聂主攻，卫庄主守，竟是谁都一时奈何不了谁。

“哈！”卫庄腰间一麻，竟被盖聂使的个阴招，将身上的大氅扯落半个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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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又忍不住乐了，感情这是退隐江湖后，两人甜蜜的小两口生活啊！文采斐然，但本质上还是腻腻歪歪的。不过……如果秦川与幽云退隐，可能也是这样情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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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坐在回廊抬头看着月亮，身侧有两个杯子，一个茶壶。

茶杯里是干净的清泉水，在月色下，幽幽地反射出清冷的光。

“都安置好了？”

“嗯。”抖落了身上沾染的酒气的盖聂在卫庄身旁坐下。

盖聂卫庄各自饮着杯中清水，一时之间默默无言。

卫庄伸手探出屋檐，五指摊开，手心捧了一抹白月光。如捧了一潭盈盈的水，在手里荡漾。

这些年没有改变的，恐怕只有手心上这恒古不变的月光。

他变了，盖聂变了，曾经一起靠过的大树已倒，连同这鬼谷旧居也是经历了腐朽与重建。

手心的月光被掩盖，换上了一只手。

和他的手一般布满常年习剑的老茧，粗糙，宽大，拥有掌握天下的力量。

这只手现在握上了他卫庄的手。

卫庄咽喉发出一声哼笑，却也没有甩开盖聂的手。

“小庄。”

“嗯。”

“小庄。”

“嗯。”

“小庄。”

“……”

“小庄。”

“……师哥。”

盖聂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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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被《见血封喉》虐出血的心奇迹般地被这甜文治愈了一些，真好啊！要是作者把结局改成这样的，该多好啊！

深深大大高产，视频一个接一个，画面唯美，镜头切换的自然又生动。盖聂将自己投身到一个个抒情动人的BGM中，让自己暂时忘却秦川与幽云不死不休的局面。

“聂哥！”阿凝在外头敲门，“导演叫你，最后一场了。”

“……”

盖聂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他刚被治愈的心啊！！！！！

第九十八场，断崖，秦川与幽云同归于尽。

Action！

卫庄握着插进自己胸口的剑，看着面前英俊至极的男人，心中突然难过了起来。

秦川，这是秦川，一个谁都不懂，谁都看不到的秦川……

盖聂握着剑，看着卫庄，看着幽云，感觉心里塌了一块儿，他要死了，他终于还是要死了……

幽云突然笑了，“胜负未定。”

秦川愣住了，竟然笑得心满意足，“哦？是吗？”

“卡！——重来！”

张导拿着喇叭，挥手让摄像机归位。

“胜负未定！”

“哦？是吗？”漠然。

“卡！——重来！”

“胜负未定！”

“哦？是吗？”咬牙切齿。

“卡！卡卡卡！盖聂你怎么回事？”张导急眼了，“最后一场，最后一幕，你非跟我尥蹶子是吧？”

盖聂皱眉低头，任他骂着。

卫庄去补妆了。

“导演等一下，我跟偶像说几句。”最后一场杀青戏，作者兼编剧秦无悔也到场了，看到偶像被骂得狗血喷头，实在于心不忍。

“小秦？”

“嗯。我跟他说说，最后秦川的心情。”

张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盖聂抬头看着塑造自己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设定的，应该是心有疑惑，可是又不相信他能玩出什么花样，结果大意被害，两人同归于尽。”

盖聂，不，秦川摇摇头，“不，我不会看轻幽云。”

秦无悔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下，“……是，也是哦！这段逻辑是有点不通。”

盖聂不说话了。过审不易，自己必须要死，可是要怎么演才能符合这个场景呢！

“改台词！”卫庄从场外走过来，一脸冷漠，“我当时应该说的是——秦川，如果我说，我向老天发过誓，就算死也要拖你一起，你信不信？”

盖聂脱口而出，“我信。”

两人目光相交，千言万语，尽在一个眼神。

“……”秦无悔顿觉自己多余，不过是写了本《见血封喉》，懂什么秦川和幽云？

于是导演拍板，这部剧得以顺利杀青，只待宣发定档。

杀青宴上，张导喝大了，愤愤不平地骂人，“小秦设计得这究竟什么鬼台词，老子是不是导了一对基？！怎么看怎么gay gay的！”

彼时盖聂和卫庄正在家里睡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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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闪电一样的树獭文段《一日》，作者为大号 @枯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