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雾凌花

栖梧小院内秋意浓，药味儿更浓。连叶子也不堪这苦涩，打着旋落下来。
润玉在主屋门外正踌躇，忽听到屋里的人朗声喊道，“兄长进是不进？我可是等得乏了啊！”
润玉只得放下满心衡量，换上一副君子端方的神情，走了进去。
了听和飞絮正在屋内洒扫，见他进来，不情不愿地施了个礼。
润玉心下叹气，他以后在这里，怕是不能再受欢迎了。
进了后面的卧房，见那眉目清朗的人正在倚靠着床沿看书，见自己进来便抬起头望过来，虽然还是病容憔悴，但精神却好上许多。
润玉走过去，坐在床沿，帮他揶揶被角，含笑道，“感觉可好些了？”
旭凤将书甩在一旁，作势伸了个懒腰，“早好了，就是母亲担心，非要我躺着不许出去，可憋闷坏了。兄长竟还不来跟我说说话，可是不待见我这个弟弟了？”
润玉无奈地笑道，“你呀！可莫冤枉我。实在是……”实在是母亲防他像防贼，前脚他娘给旭凤下毒，后脚再来看，岂不是上赶着送脸？
他不说旭凤也懂，只是不平几句罢了。中毒醒来后，满眼盼着这人来，目光都快把那门帘灼穿了，也不见半分影子，可不得埋怨几句？
润玉心里稍定，想来旭凤好了，也不是记仇的样子，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旭凤不知他心中所想，正抬手挽住他一缕青丝在手指头上绕啊绕，顺手打个结也因为那发丝滑的溜手，很快松了去。但旭凤不觉得恼，只如同得了新玩意儿一样有趣。
“旭凤，我有个事儿想同你说。”
“嗯？兄长说。”旭凤勾着嘴角，低头一心作弄手中光可鉴人的青丝，眼里满是温情。
“我知这次的事，是娘亲对不住你。”润玉垂眸开口道，“但她终究是我娘，你也大好了，能否……”
其实若非旭凤母亲太过咄咄逼人，娘亲多半不会出此下策，可是这话，润玉知道不宜在此时提及。
旭凤手中一顿，任润玉的发丝从手指缝滑开，再抬头时脸上已然换了神情。
“……你是来替簌离姨娘求情的？”
中毒半月，开始昏昏沉沉，后来勉强醒了，只有母亲嘘寒问暖，下人伺候，自己那父亲随意来过几次，便借口公事繁忙。但是旭凤不在乎，他只是满心满眼盼着自己那清高出尘，温润如水的哥哥来抚慰抚慰，谁成想这人却是一点儿情意也不顾，半步不进这小院，当真不被毒死，也要被活活呕死。
初时还能用母亲阻拦，姨娘下毒他心里有愧的理由骗骗自己，今日见人来了，心里欢喜都顾不上气他，不料人家竟是为了自己娘亲来的？真是……真是一腔柔情喂了后院守门的大黄狗！
“姨娘的事，自有家法处置，母亲是主母，兄长不若去问问她？”
“旭凤！”
“我累了，兄长请回吧！”
润玉只当他心里有气，便软语道，“旭凤，当兄长求你，可好？”
旭凤心里要被他气疯，他这兄长事事聪慧，偏偏感情上说好听是纯情端方，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个木头旮瘩。
旭凤心里一横，干脆冷笑，“求我？兄长难道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俗子？还想空口白牙求人？”
润玉被他噎得一愣，“那……那你要如何？”
我们小房的金银珠宝，你这正房嫡子可看得上？
“我……”旭凤原本也不知道想要怎样，只是见他这样无辜的神情，心里突起邪火，低斥一声，一把将人拉过来，“我要这样！”
说着便吻上了那朝思暮想的唇，温热，不似想象那般凉。柔软，香甜，美好。
润玉吃惊地瞪大眼睛，唇上的温度证明他确确实实是被自己的亲弟弟给轻薄了。
“胡闹！”润玉连忙起身推开他，用手背轻蹭了两下唇渍，瞪着旭凤低声骂道，“你……你简直荒唐！”
“荒唐？我心悦你，想要你，哪里荒唐？”旭凤火气一起，横眉冷对。
“我是你兄长！是你亲哥哥！”润玉恨不得拿自己惯用的玉扇冲着那脑门来个百十来下！
“你若不是我哥，还能完身无忧到现在？”旭凤急眼，掀被下床，与润玉相对而立，“你是我哥，我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你难堪困扰。就因为你是我哥！我谨守本分，送你个情物都要七拐八拐，找千百个理由！你这样好，我生怕自己这不洁的想法，给你带来丁点儿麻烦，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哥，可你心里除了你娘和锦觅那丫头片子，可曾惦记过我一分一毫？”
润玉被他吼得闪了神，一时羞恼这糊涂弟弟不顾伦常，一时又气愤他胡乱轻薄，想骂几句无奈斯文惯了，连句脏话都吐不出来，气喘半天，只能一字一顿气道，“旭凤！我们！不能！”
“不能？”旭凤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对面长身玉立的人儿一只手，仿佛生嚼润玉的骨肉般咬牙切齿，“兄长，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对我来说，生我的不能，我生的不能，除此之外，无，不，能！”
润玉一巴掌甩过去，“畜牲！”
旭凤的脸一歪，一侧立刻浮起了红印。

“不顾人伦阴阳，不孝！对兄长心存龌龊，不悌！不念兄弟多年情义，不义！以私挟人，不耻！”
“我没有你这种不孝不悌，不义不耻的弟弟！”
润玉怒极，竟甩身而去！
他怒极，旭凤却是恨极。我是为了谁如此？！你不念我痴心，还如此辱我？我……我……
“了听！了听！”旭凤朝外大叫。
了听连滚带爬地进来，之前他听见这二位爷吵的不像话，就没敢进。
“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头疼心疼浑身疼！定是余毒未清！”
了听愣住了，公子你中气十足，实在不想余毒未清啊！
“还不快去？！”旭凤抓起书扔出去。
了听赶紧去报。
旭凤跌坐回床上，捂住胸口，一口血呕出来，吐了一地。